節能是新形勢下大家共同的要求，但是怎么做才能真正節能，特別是以群眾運動的方式進行節能，則需要深層次考慮，特別是要考慮運動對社會各方面帶來的沖擊和社會的可承受性。

現如今，節能是個很時髦的詞匯。誰要是反對節能，必然要遭到口誅筆伐。然而社會上認真考慮過節能的人卻不多，很多人以為少用能源就是節能。

何謂真正的節能

少用能源不是節能嗎？為說明這個命題的不完全性，先舉幾個實例。許多風力發電機在夜間要“棄風”，所謂棄風就是把風白白放走，而不發電。為什么要棄風，原因有很多，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夜間的電用的人少，發出的電無處消納。相對于棄風，也就有“棄水”，就是指水力發電廠的來水過多，水庫容不下流進來的水，水電廠發的電又無處消納，而把水白白放走的現象。特別是徑流式水電廠（指沒有水庫，或水庫容量很小的水電廠）在豐水季節的夜間，棄水現象更是十分普遍。

我們不禁要問，與其棄風或棄水，不如鼓勵老百姓使用此時發出的電，避免能源的白白流失。是不是這時的節能顯得沒有意義了呢？

有些能源是可以存儲的，例如煤或天然氣等化石能源。但是有些能源則不容易存儲，如風能、太陽能、潮汐能和波浪能等，這些綠色能源因存在間歇性，往往不易使用，因此有人稱之為垃圾電。因此，如何引導民眾在綠色能源豐富時多用電，綠色能源稀缺時少用電，才是真正的節能之道。

分時電價易操作

老百姓怎么知道什么時候綠色能源豐富，什么時候綠色能源又稀缺呢？這就要靠市場經濟的杠桿，利用隨時間變化的電價來調節供求關系。如同證券市場中的股票隨著供求關系的波動市值會變化一樣，能源的價格，特別是由綠色能源轉化而來的電能的價格應該隨著電力市場的供求關系而波動，這就是實時電價。實時電價要在智能電網環境下才有可能實施。但是在現階段實施區分不同時段，例如區分白天的用電高峰和夜間的用電低谷，使用白天和夜間不同電價的分時電價卻是可行的。

分時電價是不是計量的時候會很麻煩？這個問題使筆者想起了20年前在一個香港同事家中看到的情況。他家樓道里每戶都安有兩個電表，一個是白天的計量電表，另一個是夜間的計量電表。家庭用電通過哪個電表由電力公司遠程控制。到了晚上的約定時間，電力公司發出控制信號，各家各戶的控制開關同時轉向連通夜間電表的一側；到了清晨則同時轉向白天的電表。于是一個月下來，每家就有了白天的電度讀數和夜間的電度讀數的累計值，可按不同的電價與電力公司進行結算。這還是使用機械電表時代的做法，如今使用智能電表，計量將變得更加容易。

如何解決綠色能源間歇性問題

隨著綠色能源的不斷開發，綠色能源的不穩定性、間歇性、時間性、季節性等問題逐漸顯現出來。在電力系統中，受自然環境影響的間歇性電源越多，所占比重越大，電力系統的控制難度自然會增加。電能少的時候，缺電是問題，但是電能多的時候，如何消納也同樣會成為問題。

電力系統目前經常采用的方法是把不同的發電方式進行捆綁，達到發電能力的互相調劑。例如風電場、太陽能電廠、蓄電池儲能或抽水蓄能電廠捆綁的方式，進行發電能力的互相補償以及剩余電能的消納。同樣的也有利用火力電廠進行捆綁發電的方式，也就是風電或太陽能等間歇性電源的輸出增大或減小時，依靠火電廠的輸出減小或增大來調節，以適應負荷的需要。但是這意味著為了便于調節，火電廠平時不能滿負荷出力運行，這就降低了火電廠的燃煤效率。而前述要利用蓄電池或抽水蓄能方式補償綠色能源發電的出力波動時，則需要很多的投資。

有沒有其他解決綠色能源間歇性問題的辦法呢？

較為理想的方法是，當綠色能源有較多的供給時，增加電能的使用，當綠色能源的供給減小時，同步減小負荷。這就需要從以往根據用電量調節發電量的模式，轉變為根據發電量的變化調節負荷大小的模式。這需要依靠市場化的電價模式來實現。

首先，為了促進合理使用綠色能源，采用浮動電價（即實時電價）比傳統的分時電價更前進了一步。實時電價要根據綠色能源的供給情況和負荷對綠色能源的消納情況，利用市場的物價杠桿作用，正確引導電能的合理使用。也就是當綠色能源緊缺需要靠火電支撐以及電能的消費過旺時適當提高電價；當綠色能源豐富但是電能的消費卻乏力時，適當降低電價。電價的實時變化可以鼓勵人們關注電價，也就是關注電能供求之間的平衡關系，有利于綠色能源的合理使用。這樣的實時電價如同金融市場實時變化的股票價格一樣，可以反映市場的變化。

群眾性節能存風險

前面說到綠色能源的使用與節能問題，那么常規的火力發電廠的節能又存在什么樣的誤區呢？

從火力發電廠的節能角度考慮，平穩的電力負荷可以最大程度地發揮發電機組的效率，特別是超臨界機組和超超臨界機組，要在滿負荷而且是在穩定運行的狀況下才能更好地發揮節能的效果。這就好像飛機，只有在同溫層以巡航速度飛行時最節能，起飛或降落，以及降低高度飛行都會增加油耗。汽車也是如此，不平穩和低速的運行也都會提高油耗。

這也使人想起“地球一小時”的群眾性節能運動的有效性。從提高人們節能意識的角度看，不可否認該運動有著一定的積極意義，但是這種群體性的運動，顯然誤導了老百姓。在特定時刻大家一起少用能源只是一種形式上的節能，因為這樣的節能，并不會形成真正的節能，甚至會造成能源的不合理使用和浪費。目前好在參加此項活動的人造成的電力系統用電量的波動還很小。據報道，國內各大城市進行的該項運動引起的用電量波動均在1%以下，到目前為止，并未對電網造成實質性的影響。

但是該運動是群眾性運動，而且標榜著綠色和節能，因此有一定的誤導性。如果參加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企業加入到該項運動，造成負荷大規模地突變，其對電力系統造成的沖擊問題就不能忽視了。在某一時刻，負荷突然降低，而在另一時刻負荷驟然增加，這樣的沖擊性負荷變化，輕則會讓發電系統能源使用效率降低，重則會造成電力系統故障或事故，影響電力系統的安全運行。

節能是新形勢下大家共同的要求，但是怎么做才能真正節能，特別是以群眾運動的方式進行節能，則需要深層次考慮，尤其要考慮運動對社會各方面帶來的沖擊和社會的可承受性。

正確的節能運動應該是多用綠色能源發的電，以及使用后半夜的電，少用化石能源發的電和白天高峰時段的電。在當前老百姓無法獲得綠色能源發電相關信息的情況下，應該鼓勵開展“白天用電改晚上”，這才是真正的節能之道。

此外，有的地方認為節電就是節能，為了達到節能指標而拉閘限電，使許多需要用電的地方不得不用柴油機發電，進而造成柴油供應緊張。凡此種種都說明，什么是真正的節能，在許多人們的頭腦中并沒有科學的認識。節能要看綜合效果，而不是局部形式上的成效。實現真正的節能任重而道遠，需要科學嚴謹和實事求是的態度。

（作者系中國電力科學研究院副總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