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伏企業的擴產離不開地方政府的推動,在光伏行業洗牌進程中,“有形之手”也正在強勢介入。
自2024年5月開始,行業就開始呼吁加大產業調整力度,協會與政府層面頻繁發聲,大力倡導企業開展兼并重組,暢通市場退出機制,以此淘汰落后產能,優化產業結構。
不過,全產業鏈中的大部分企業深陷虧損泥沼,在此嚴峻形勢下,民營企業大多缺乏收購更多產能的意愿。
與此同時,一個顯著趨勢浮現——越來越多的國資入場,或為行業新軍,或為面臨危機甚至瀕臨破產的企業托底,較為知名的如廈門建發托管尚德、衢州國資控股一道新能、鹽城國資接盤潤陽。
在光伏行業深度洗牌的關鍵節點,地方國資為何頻頻化身“兜底者”?他們的介入能成為行業拐點么?
國資收購圖譜:多元方式入主
央國企作為光伏產業的下游,一直占據行業絕對主導地位,而制造端多由民營企業組成。但行業內也不乏出生就帶有國資血脈的制造企業,如英利能源、晉能科技等。
隨著地方國資接連控股光伏企業,光伏制造端國資濃度正不斷上升。其中,多數為國資平臺對本地龍頭民企進行業務整合,也不乏國資跨省市并購重組的情況。
目前來看,地方國資入主光伏企業主要有以下幾種方式,包括股權協議轉讓、表決權委托、重整和拍賣等多元路徑。
僅舉幾個備受行業關注的例子:
在股權協議轉讓及表決權委托方式上,衢州國資的行動極具代表性。
近期,衢州工控收購一道新能17.46%的股份,后擬簽署表決權委托協議取得劉勇及其一致行動人持有的一道新能的表決權。交易后,衢州工控將持有一道新能不少于34.05%的表決權,單獨控制一道新能。有媒體報道,目前地方國資較為看好和支持一道新能。
而這也不是衢州國資第一次入主新能源相關企業。1月份,衢州國資還通過股權轉讓控股了上市公司東峰集團,該公司原為國內煙標印刷龍頭,正處于向新能源材料及醫藥包裝轉型的陣痛期,目前主營動力電池及儲能電池隔膜產品。
重整路徑對拯救危在旦夕的光伏企業效果顯著。
廈門建發集團通過旗下控股公司常熟光晟新能源,與中利集團及其臨時管理人簽署《預重整投資協議》,參與中利集團旗下騰暉光伏重整事宜。
2024年12月,*ST中利公告實施資本公積轉增股本,總轉增股數約21.35億股,其中17家財務投資人以0.80元/股合計認購約11.86億股,光晟新能源作為產業投資人認購約6.01億股,受讓價格為0.79元/股,持股20%,其余股份用于償還債務,化解中利集團債務風險。
此外,廈門建發集團還通過旗下建發股份托管了無錫尚德,成為其新的經營者,而尚德大股東仍是東方資產。這種管事不出錢的方式,降低了國資風險。廈門建發可以利用尚德的技術、品牌,以及中利在電池片、組件和光伏電站業務方面的經驗,擴大自身能源版圖。
除以上方式外,還有如潤陽股份這種更加復雜多變的,鹽城國資下場,行業龍頭通威從并購加持到終止,設備商債轉股增資,一番操作下來,鹽城國資與潤陽深度綁定,潤陽生機乍現,要在規定時間前完成IPO上市或并入A股上市公司。
還有如綿陽國資收購跨界企業麥迪科技光伏資產100%股權的案例,則反映出國資充當跨界失敗者“逃生艙”的處境,在產業整合中承擔起兜底責任。
從地域分布來看,浙江、四川、福建、河北、江西等積極布局光伏制造業的省份,在國資接手光伏資產上表現尤為活躍。但國資是否介入、如何介入,并非簡單決策,需要綜合考量地方財政實力、轄區內光伏企業的數量與質量,以及前期招商引資承諾等多重因素。
國資化的浪潮,是地方產業布局與行業、企業長遠發展的協同與較量。
國資接盤意愿大漲:政策、利益與風險驅動
不只是在光伏領域,近兩年國資接盤已經成為大勢。
據統計,2024年內,已有30家上市公司實際控制人變更為國資。進入2025年,這一趨勢愈演愈烈,兩月不到已新增14例。
2023年以來各地方國資收購上市公司數量 單位:家
有媒體將地方招商引資上的變化形容為,從“引入企業”變為“買入企業”。在政策的引導下,靠土地和稅收優惠招商、基金招商等模式越發行不通了,于是,從2024年開始,地方政府轉向通過控股上市公司補鏈強鏈的方式。其中,湖北國資、廣東國資、浙江國資等最為積極。
據證券時報統計的目前地方國資入主案例來看,現階段國資收購有以下趨勢:
其一,收購標的集中在廣東、浙江等地,當地眾多的民企上市公司給國資提供了更廣的選秀池;
其二,收購標的多集中在主板市場,國資收購優先選擇商業模式成熟的企業;
其三,國資更傾向于市值不高但擁有成長潛力的公司,通常以10億元投入門檻為上限,股權占比通常介于10%-20%之間;具有硬科技屬性的戰略性產業更受青睞;
其四,國資收購對標的盈利能力包容性提升。在國資收購的上市企業中,不乏凈利潤階段性虧損的企業。
按照以上的趨勢,光伏作為我國具有國際競爭力優勢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具有廣闊前景。
同時,光伏板塊上市公司眾多,近兩年市值大幅波動,大批企業市值處在百億上下,還有一些具有實力但正逢光伏下行周期以及IPO收緊,未能實現上市的企業。
即便行業波動、企業短期虧損,但由于科技屬性、產能卡位、供應鏈健全等,光伏仍可能成為國資眼中比當期利潤更重要的戰略籌碼,在傳統能源城市向新能源轉型,以及產業鏈拓展上發揮作用。
哪怕國資是為了“撿漏”,針對低估值資產進行投資,在此時價格較低時購入股權,當市場回暖,這筆投資也將獲得不錯的收益。
不過,隨著國資收購案例的增多,可以看到,整合管理、隱性債務、遷址掣肘等風險與挑戰也在出現。
比如,青島國資海信入主河北上市光儲企業科林電氣時,就出現了多種問題。海信是多品牌大型家電企業集團,近幾年頻繁擴張,將業務擴展至芯片、智能電力設備、新能源業務領域。
根據專業人士分析,此次收購是近十年罕見的敵意收購。敵意收購指收購公司在未經目標公司董事會允許,不管對方是否同意的情況下,所進行的收購活動。
在收購過程中,青島國資海信系、河北石家莊國資、以董事長張成鎖為首的高管上演了控制權三國殺,后期石家莊國資與高管簽署一致行動協議書,由此演變成兩大陣營的對決。
最終高管團隊內部分化,海信方要約收購占了先機收購成功,并完成董事會換屆選舉,而公司原控制人及石家莊國投、政府也均未采取出大的動作。
石家莊方面未采取大動作的可能原因包括,大額資金投入的審批問題、股價下跌、操作空間有限等。還有一點是海信拿出了不搬離當地的承諾,對穩住石家莊方面不無意義。
控制權的爭奪、管理層的變更、企業的管理、未來業務發展等都是國資收購中面臨的問題。在如今國資入主新范式下,如何平衡多方利益,實現多元效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國資介入,是救贖還是拖延?
以上是國資的考量因素。而對于光伏行業而言,國資接盤既可能是產能出清不徹底的妥協產物,也可能是維系行業穩定的必要手段。
但可以肯定的是,當地方國資成為二三線企業的“收容所”,想要純依靠市場手段實現出清絕無可能。
地方政府、國資能拯救一個潤陽,就會拯救第二個一道,那么就不能排除還會有第三個、第四個的出現。
不過,國資必然不可能什么企業都接。據經濟觀察報報道,在選擇企業時,國資主要根據并購目的進行對接,一是營收和利潤,用于并表,二是技術和團隊,用于新產品,三是上下游,整合資源。
說到底,企業還是要有核心競爭力才能進入買方的視野。以上企業在業內既有知名度又有發展潛力,國資入主幫助其渡過難關,未必不能雙贏。
而完全缺乏競爭力的企業已經一個個地倒在了光伏產業出清的道路上,無人問津。
接下來,對于還有一爭之力的企業,就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誰能撐得更久。
關于“有形之手”與市場機制如何實現動態平衡,業內觀點也不盡相同。
有企業代表曾在一場光伏閉門會上表示,“在光伏產業發展過程中,一些地方政府入戲過深,把光伏產業的發展和政府業績高度捆綁,不愿意關停落后產能。”
通威集團董事局劉漢元早先表示,市場的事盡可能交給市場辦,政府適當引導。
還有大佬認為地方政府引導行業出清,不應該簡單支持要走入困境或者即將被出清的企業,而是應該引導龍頭企業對這些企業的整合并購。
“兼并重組,是真正有效解決的一個根本性手段。”隆基綠能董事長鐘寶申曾言,“從行業大局方面,未來的出路,就在于減少經營主體數量。”
但誰來兼并誰被重組,才能精準推動落后產能出清?正考驗著與行業關聯的各方掌舵者、決策者。
在一個注定慘烈且漫長的洗牌過程中,每一絲變化都可能同時蘊藏危機與生機。未來的道路或許充滿荊棘,但也正因如此,每一次突破都將成為行業發展的里程碑,推動中國光伏產業向著更高、更遠的目標邁進。
對于國資入主光伏企業,您怎么看?